10歲時證實患上罕有的遺傳性視網膜退化病變，16年間衰退至只剩一成視力，只能感受光與影。完全失明的陰霾、伸手看不清五指的生活，卻無礙他探索七彩繽紛的世界。由名店售貨員、活動助理到導賞員，有人願意請，他便願意試。「睇唔到嘢，對我嚟講係遲早嘅事，正如每個人都會死，但你唔會因為咁，咩都唔做」。月前，他就受訓成為咖啡師，憑重量和溫度，以心代眼，為客人沖出一杯杯香濃咖啡，他是26歲的張英華（Benny）。

記者：呂麗嬋　攝影：李家皓磨粉、填壓、上把手、溫杯，出水沖咖啡…站在咖啡機前的Benny，動作不算俐落，卻很專注。位於西環卑路乍街的LEX café，年中開業，共有十名員工，他是小店聘用的首個亦是唯一的視障咖啡師。胸口掛着名牌，以茲識別。「咖啡店反正需要人，算係新嘗試」。負責人Mimi強調，聘用視障人士不是慈善活動，Benny與其他咖啡師做一樣的工作，無分彼此。「沖咖啡未算難，打奶泡先最難」。一般人大抵很難理解失明者的生活，平時倒水，他會聽聲，憑水聲確定水是否滿了。牛奶密度低，無聲可辨，他就憑杯身的溫度，確定份量。就是打好奶泡，倒進咖啡面，一樣要苦練，「咖啡杯大細唔同，奶泡要貼住個邊先靚」。看不見，就憑重量推算，反覆練習，「依家練緊拉花，技巧唔難掌握，最難係拉完唔知靚唔靚，要同事幫眼」。直視身體上的限制，他很坦白。除了沖咖啡，一腳踢的小店，咖啡師還得送餐。「地下舖咗地毯，沿住地毯條邊行，我數過，總共8張枱」。健全者忽略了的細節，他不敢掉以輕心。「同事都好幫忙，唔會胡亂移走枱櫈。最難得係呢度啲客人亦好友善，會用手接或者主動清咗張枱俾我放低」。視力不斷退化，他沒退縮，但亦深知，找工作將隨著眼前只剩光影的現實，愈來愈難。「有人由發病到失明只2年，有人20年仲睇到」。父母視力正常，偏偏他與大一歲的姐姐，小五先後發病，「曾經怨過，但我知怨都無用」。若人生是場競賽，16年間衰退至只看到光影，他說已比下有餘。「比你好的人一定有，比你差的亦肯定唔少」。痛苦來自比較，知足常樂的道理，Benny身體力行。他說最記得中學畢業後第一份工，是在連卡佛做售貨員，「嗰時仲有3成視力，喺手袋部仲OK，一調去鞋嗰邊就出事，睇唔到鞋盒上寫嘅鞋號」。由左瞞右瞞到瞞不了，眼巴巴看着衰退中的自己，失明陰霾無處不在。有人頹喪自閉，自此不再踏出家門，他就爭取時間，看多一點。如是者，過去數年，他做過活動助理、按摩店收銀，還有美孚的「黑暗中對話體驗館」的導賞員。今年八月，愛飲咖啡的他，甚至膽粗粗參加培訓，成為視障咖啡師。「做到呢份工，係夢想成真」。公開就業有賴態度開放的僱主，有人願意請，他便願意試，Benny說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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